发布时间:2017-01-09 17:40:01 作者:当代佛教
无始
这是鸡足山的九月,风轻云淡,天空悠远。
我的三上此山,非是为了这里夺目的风景、悠远的历史、灵验的香火,却只是怀有一点隐遁尘世的念想,来这据说清静的圣山次次探寻。若要说是来找寻这山隐匿了什么,又不如说只是为了在山的寂静气场里探寻自己的内心,与之对对话。因为归隐对于大多数的人来说,终究只是埋藏心底的梦想。一场大多数人都无法开始的梦想。
然而却是有人把梦想照进了这山里的。鸡足山多隐士,这一点与中原的终南山相类似。虽然我一直认为,“终南山”的命名比鸡山多了几许仙气。鸡足山完全是因为其形似鸡爪状而得其名,但终归不妨碍在它的浩瀚松涛里,隐匿许多雅人韵士。他们带着各自的故事和过往,从海北天南会聚到这山脚下,然后各各开始攀登那座属于自己内心的山。
无寺
我是在偶然的际遇之下,与德海师父相逢在鸡足山的林海里的。
那是一次游山玩水的旅途,我沿着鸡足山千级石阶往上爬,山野望去空无一人。偶尔从身旁跃过的松鼠、耳畔的鸟语共鸣了这清凉的行旅,不觉中却从常规的游道步入了林间小路。在没有游人走行的小径,收获也是颇多的,一路拾获的各类野生菌不说,还发现了许多古墓古寺遗址,残垣断壁沉寂原地,有历史的声音回旋胸间。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电影《东邪西毒》里的这句台词是不适宜于莽莽林海的。“江湖”在我看来,与“爱恨缠绵、豪情万丈、对酒当歌”等这样的词句有关,与生命中各种琐碎的形态有关;对于这些常年住山与人无争的人们来说,却是一个恍惚的词汇。于这些被冠以清修境地的名山来说,有人的地方,就有茅棚、山洞和寺庵。
“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一阵类似号子鼓劲声的佛号诵念从前路传来,循着土径上一条清晰的摩擦印迹,五六个僧人的身影出现。他们在拖一株庞大的树干,目测过去,总不会少于千余斤。我暗自讶异,在已机械化了的时代,他们仅凭一个滑轮及钢索,便做起这千斤活来。虽是局外人,却也不能袖手,我加入了进去。
带头的僧人大汗淋漓却无倦容、满脸喜乐,沿途与我说话。原来他们的寺院在这深山里,平素鲜有游人到达,我这误打误撞,倒是朝着这寺的方向来了。而拖拉的这木料,却是多天前游道附近自然倒落的,“平素全山已不允伐木,这树落在那里,颇为可惜,于是寺院里来了几位僧人想合力运回,以备建寺之需。”带头的僧人详加叙述,“寺院实称不上寺,仅能算上茅棚矣!僧俗都希望寺院能建得庄严一些,请不起木工,我们就自己动手修建。这木头着实不轻,你看这步行半小时就足够的路程,我们已拖了七八日。”
这带头劳作的僧人,便是德海师父了。而他们的寺院,唤作放光寺。
鸡足山因释迦牟尼佛大弟子迦叶尊者在该山华首门守衣入定的记载故,自古即为佛教圣地,也因为迦叶尊者的缘故,该山虽无五台、普陀山的极富盛名,在中国佛教界特别是东南亚地区却也算是举足轻重。鸡足山历来多寺院,常住僧众不少。蜀汉始有人在此结庵,经历了唐的扩建和明清的辉煌、之后的没落,至今可数的尚有二十余处。
历史上放光寺为山中七十二寺之一,明万历(1573~1620)末年所建,为朝山者所必至。抗战期间太虚大师曾驻锡于此。后荒废于光阴里。十余年前几位云游僧人到此,观其在琼楼山下,从正面山脚下仰观,整座山峦呈一座佛之殊胜形状,而寺之废址,恰为坐佛之心窝处,实为绝妙。而寺正上方,恰是大迦叶尊者守衣入定之华首门,实为朝拜华首门之最佳所在。于是发愿在此重修放光寺。
这寺院远离游道及风景区,又兼林木茂盛覆于四周,故寻常游客难得寻进寺来。我因得沿途运木之缘,到得放光寺。
暮霭中的放光寺,寂静安详。寺门处的一块天然巨石(被寺僧们唤作“金刚石”)与左近的三座佛塔相映成趣,天边的晚霞映衬着鸡足山爽朗的秋。僧人们在大殿的晚课结束后,一天的生活也在暮鼓里结束,钟楼里传来《叩钟偈》的唱诵:“洪钟初叩,宝偈高吟,上彻天堂,下通地府。上祝中华民族昌盛强富,下至全国国民人寿年丰。三界四生之内,各免轮回,九幽十类之中,悉离苦海……”这来自大山深处对众生的祝福,给人以无上清凉。
放光寺虽名为寺,却如德海所说,顶多算是一个大茅棚而已。比起各地金碧辉煌的寺舍来说,这里格外简陋,但却又不失庄严。我走到被称作“光明堂”的大殿前,门口两幅对联来自于净宗十三祖印光大师之语:莫讶一称超十地,须知六字括三乘——这六字,必是“南无阿弥陀佛”了;大殿里常年点着上百盏油灯,再加屋顶也是半透明塑料瓦所覆,使得整个殿堂光明俨然。
无家
德海师父与我说好清晨四点半到大寮一起为寺院僧众生火做饭。每日晨三点四十五分早板响起后,大寮即开始一天的忙碌。“大寮”是食物烹调、料理的地方,即是一般所称的“厨房”。我如约而至,帮忙砍柴生火,德海师父推着小石磨做豆腐,寺里的出家人们都喜爱他做的豆腐,他每月做上一次,这天大家钵盂里的食物就显得丰盛些。
德海师父未出家前是大连一个渔村的农人,捕鱼为生,我从他清瘦却矍铄的脸上,隐隐看出一个北方汉子早年间被风吹雨淋后的坚毅。四十余岁的他至今出家已近十年,他为曾落入自己渔网里的那些鱼虾生灵而悔过,忏悔自己曾伤害过那么多的生命。德海师很少谈起过往,偶有提及也处处掩饰不住他发自内心的慈悲。
大寮对面是寺院储存食物的地方,白菜、冬瓜、萝卜等菜蔬就是僧众们的口粮。“寺院山坡上的土豆也快可以刨了,鸡足山气候凉,熟的慢。簸箕里这些青瓜,是明清师父栽的,瓜熟蒂落,摘了又结,吃了一茬又一茬”,德海师边忙碌边与我说话,“中国佛教史上,寺院的信条是‘一日不作,一日不食’,寺院应该回到这条最初令它们得以存在的道路上去。但放光寺海拔太高,许多农作物无法良好生长,你看到的那些冬瓜萝卜,是从山脚下鸡足山镇的市场上买来的,再背负至寺里。”我想起上山时候那几小时的山路,不禁咋舌。
不远的经堂里传来师父们早课念诵的声音。放光寺的僧人们清晨四点即行起床,五点半开始早课,六点半早饭,而之后早上的时光,是比丘师父教授沙弥学习、或者自己修行学习的时光。 火被我烧得更旺了。德海师的豆腐将成,而大锅菜也已快备好,大寮里做饭的出家人与帮忙的居士们各司其职,为的是给早课结束后的全寺僧俗们准备一餐好饭。“这早饭和午饭一定要吃好,因为寺里的规矩是过午不食,午后至第二天早上,是不可以食用东西的。”
放光寺的饮食起居,严守着几千年的佛制,僧人们严格要求自己,不敢怠慢。相较于他们,我感觉自己的言行随时都可能犯戒,而起心动念间,更是犯戒无数。在这样的环境里,不由自主会生出完善自己的心志来。
午后的寺院静悄悄,僧人们在各自寮房里静修。我在寺院里闲庭信步,站在院子里向高处仰望,华首门似乎触手可及。华首门为鸡足山顶天柱峰西南的天然绝壁,笔直入刀削,其高四十米,宽二十米,中间有一道垂直下裂的石缝,把石壁分开两扇,宛若崖壁上镶嵌着的一道大石门。它闻名国内外,却并不仅因为其独特的奇、险,还因了那迦叶尊者的缘故。
赞助、流通、见闻、随喜者,及皆悉回向尽法界、虚空界一切众生,依佛菩萨威德力、弘法功德力,普愿消除一切罪障,福慧具足,常得安乐,无诸病苦。欲行恶法,皆悉不成。所修善业,皆速成就。关闭一切诸恶趣门,开示人天涅槃正路。家门清吉,身心安康,先亡祖妣,历劫怨亲,俱蒙佛慈,获本妙心。兵戈永息,礼让兴行,人民安乐,天下太平。四恩总报,三有齐资,今生来世脱离一切外道天魔之缠缚,生生世世永离恶道,离一切苦得究竟乐,得遇佛菩萨、正法、清净善知识,临终无一切障碍而往生有缘之佛净土,同证究竟圆满之佛果。